飘飞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的思绪

好刀

叶延滨

    刀也是危险的玩具，当我开始读一把刀的时候，就读到了男人历史上的光彩与锈斑。

    好刀是男人的神话。干将莫邪，以精血饲炉火，以魂魄淬剑锋，让寒光照彻人生峡谷。那个故事让男人知道自己肩上的分量，也让男人知道好刀是要喝血才能出鞘飞舞成一条银龙。这个诞生在鸥江的传说，从丽江到青田再从温州入海。现在炼剑的炉子早已熄了，持剑走天下的好汉也只是电影里的替身，那剑上的绿锈早已绣入山色，那剑上的光辉也成了夜晚的车影。

    好刀是暴力，这曾是男人炫耀的，也是男人立足于世的———暴力也曾推动过历史呀。在男人与刀同行的时代，不是快刀追上了好马，就是好马追上了快刀，因为快刀好马可是男人的饭碗。刀把推出了英雄，当然也会把英雄推上末路。我记得“杨志卖刀”这个英雄末路的故事，没有了刀，杨志还是一个英雄吗？不就是街上的一个混混？英雄尚且如此，魔头自然在劫难逃。一天在旧货市场，我看到日本军刀和鸦片枪摆在一起，便停下脚步，在摊前站了很久。历史真就可以这么诠释？

    好刀也是谋略。记得壮士荆轲走向秦始皇，献图为谋，图穷而现匕首。这是一个十分有象征意义的场景。图者，笔之作。以笔之作当刀鞘，将文武之道表现得淋漓尽致了。笔用穷尽了，而现出匕首；刀剑挥舞累了，而用笔代之写下条约。从古到今，用笔写的历史，会被好刀改过；用刀刻下的历史，也会被笔悄然抹掉。

    好刀也是技艺。古人镂金雕玉，在指甲壳大的玉石上，密密镌刻上千言文章，刀若无魂，安能如此？今天更是不得了了。刀除了削金啄玉，还能修心补胆、开颅剜脑。如果说，金石上的功夫是一种技艺，给没有生命的金石赋予精神和魂魄，那么在人体上的功夫就是另一种技艺，给上帝造出来的有缺陷的人赋予健康与美丽。好刀真正的技艺就在于此，给予和了结生命，从一块石头到一个生命，从一个生命到一个王朝。

    好刀不愧是男人的饰物，只是男人也需是好男人。

飘飞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的思绪

——叶延滨《好刀》赏析

湖北省潜江市文昌中学   徐斌

叶延滨的《好刀》也是一把“好刀”，它让我想到了庖丁解牛用的那把游刃有余的刀。《好刀》伸入男人思想的筯络、伸入社会文化的骨架、伸入历史与现实的缝隙将一切有形的无形的、显露的隐秘的大卸八块，抖落出一堆什么幻想啊、野心啊、责任啊，得意与落魄啊、荣耀与耻辱啊，诡计与霸道啊，当然，还有创造与拯救，让人应接不暇!

作者思维开阔，可谓“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文章先从横的方面来观照“刀”的“功能”：“好刀是男人的神话”、“好刀是暴力”、“好刀也是谋略”、“好刀也是技艺”，构成了本文的骨架。这四个方面较为全面地概括了刀的本质特征，而且这四个特征的排列也是很有讲究的，它们有着严密的内在逻辑，是不能改变顺序的：“好刀是男人的神话”是讲“好刀”的诞生，后三者讲“好刀”的运用，但这三者的用法又各不相同，“好刀是暴力”是“好刀”最直接最本质的用法，“好刀也是谋略”是“好刀”最智慧最巧妙的用法，“好刀也是技艺”是“好刀”最艺术最科学的用法。作者的构思颇具匠心!

作者围绕“好刀”展开丰富的联想为文章提供了充足的血肉和厚实的思想内核。作者的思绪飘飞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各种“好刀”纷至沓来，引导着我们凝神思索：干将莫邪以精血饲炉火，以魂魄淬剑锋，不仅铸就了“好刀”，更铸就了好汉们的侠义精神；但“现在炼剑的炉子早已熄了，持剑走天下的好汉也只是电影里的替身，那剑上的绿锈早已绣入山色，那剑上的光辉也成了夜晚的车影”，究竟是男人责任的消解还是侠义精神的失落？失去军刀的日本军国主义与末路的杨志一样，只是街上的一个混混？历史恐怕不能这么诠释！荆轲“图穷匕现”谋则谋矣，但他无法改变历史，可从古到今，多少持刀的屠夫和握笔的政客不经意间就将历史改头换面，那才是上等的谋略呢！艺术家的刀创造生命，医生的手术刀拯救生命，那才真是一把“好”刀！

“好刀”真是男人的饰物，可它既是一把“杀人的刀”又是一把“活人的剑”，好男人要善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