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人行学习网学习网语文教学高中语文高中同步辅导高一同步辅导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九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九

浏览次数: 490次| 发布日期:12-29 13:48:22 | 高一同步辅导
标签:高一册同步教学,高中语文知识,http://www.350xue.com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九,


www.350xue.com
,谁也找不出把准尺子来做标准。当代依然有崇拜,比如对钱;可是,钱这个东西太贴着物了,难以赋予神圣性,连诗意要糊上它都很费劲;我们日常拼命赚钱时,也只认定它最好、最必需,非得打个“实现人生价值”之类的招牌,心理上才可能自觉不太伧俗。我常羡慕古人,他们更多地保有信任的能力,比如他们对人性的美善、对道德良知,便深怀信任感。这是一种颇为可贵——肉麻点儿说甚至高贵的情感,单只它存在心底,都可能使行为更趋于美善。这种能力的多寡,也可当为人类生活是否健全的一个指标——只要它不堕落为病态地苛峻的道德激情。

 

骂人·重复

 

这首词里,那只会讲灵活口语的雀儿颇能联络全篇,把气氛弄得不死板。然而“不须放屁”确是要不得的粗话。

诗词并非不能骂人,李白早千年便曾破口大骂过:“董龙更是何鸡狗”,等于说“猪狗不如”。好些人指责他太泼了。我觉得不必那样软着脸子温柔敦厚,恨急了鼓着眼骂骂无妨。嘻笑怒骂皆可入文章,不过,也有个标准,得“嘻笑怒骂皆成文章”才行。纯粹从泼妇口里掏来的原装货,进到文章里终嫌场合不对、水土不服;除非你意在描摹泼妇的口角,否则你自己的口角也只等于泼妇了。黄庭坚讲东坡的文章妙天下,“短处唯在好骂”。东坡似乎没像李白那般骂,更不会学泼妇那般骂。我现在印象里只有一个东坡骂得较为镂心刻骨的例子。东坡给贬到海南之后,先住在公家的房子里,后来朝廷派一个叫董必的人来巡查,把东坡赶出去。东坡只好在桄榔树下结个简陋的茅庵,名字便叫“桄榔庵”。大概就是那时候,他写了一篇小寓言,讲自己去龙宫里,饮酒写诗,快活得很;可是龙宫里的鳖相公却跑出来指责他的诗有讽喻;东坡在寓言结尾叹道:“到处都给鳖相公厮坏。”鳖者,“必”也。这个骂法相当狡猾,而不直气,骂得来文绉绉的,一点儿不粗野。

在抗拒语言的粗野上,词比诗尤其比散文更为贞洁些,别看它写艳情时那样放纵;它有点儿像女人,女人再水性杨花,太鄙的澜言污语总不易出口的。这个情况与词的产生、传统有关。它最早在歌筵舞席、勾栏青馆里由乐伎传唱——它出生低贱,分娩在寻欢作乐的场合,它生下来便贴着性过活,跟着爱情厮混,向着女人调情。所以它自然带有香艳、轻浮、柔媚的气质。它后来的发展,顺理成章地走婉约的路子。这便培养了它在语言使用上的口味:无妨香喷喷,但要软绵绵。不比诗和文,老早便跟广博的社会生活打成一片,甚至要干“载道”那样的重体力活。诗和文所以对语言的宽容性大得多。唐末五代文人插手词的创作,但大半风调还走着老路子。看看《花间集》集便明白,那里边只很少一点写塞上、南国风物的作品,此外大半脂粉气扑鼻。欧阳炯《花间集叙》自己都讲:“则有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娼风。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除《花间集》里像韦庄一点儿异数,要南唐到北宋早年的范仲淹、晏殊、欧阳修,甚至包括柳永——经过这些人,词的感慨才渐深,作者个人的经历、思想、修养一步步渗透进词的创作里来。女人味减退,文人气加重。东坡开始,把词的领域像吹汽球似的拓宽了,所谓“无事不可入”。不过,讲词对生活的覆盖面达到了诗、文的程度,那也未免夸张。清朝词论家不惜声嘶力竭地推尊词体,用心大略类似政客发迹后想掩盖出生的低贱。只长耳朵的人也许瞒得过,不过,长了眼睛的便自己会读词了。出生、经历,总会对一个人发生影响,悄悄儿潜进他后来的个性里。譬如词在语言上,总体说来要比文和诗都文弱内向些。那些批评家自己也老对豪放派好些“粗字、率字”不满意,便出于这个语言限度感的支使。

要借词骂人,至少得有这个限度:它应该只叫人感到作者感情激烈,而不叫人闻到作者口舌薰臭,也便是说,你得拐着弯儿来骂,骂人时不能吐出骨头,落下把柄。有些古代批评家那里,你写词时用语太生硬、不软媚,他都跟你闹意见的;对诗和散文他们便宽容得多。当然,也许有人会说,毛连粗话也能入手便用,采纳人民语言最为彻底,古代把街谈巷语点瓦砾为黄金的东坡等人,都给毛比下去了。我们不必这样袒护毛。然而也不必把这句粗话看得太重,毛只骂了这一回,并非成天骂、只会骂;这句骂除影响这首词外,对他的整个人品诗品,不构成什么威胁。

这首词的末句“天地翻覆”是毛爱用的景象。为了描述新旧世界的本质不同,毛还有个我们前边没提到的手法。《浪淘沙·北戴河》:“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水调歌头·游泳》:“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到韶山》:“敢教日月换新天”;《洪都》:“彩云长在有新天”;讲天、人间、世界都新了换了。《念奴娇·井冈山》:“人间变了,似天渊翻覆”,把两者合起来,嫌一个讲法份量太轻,要结成盟军似的。这些讲法只讲到跟从前不同,没具体讲出为什么不同。其中《游泳》那句想象神女会惊讶,写得较为灵活。相近的意思,不同的办法,《解放军占领南京》末句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古来的诗词里,对沧桑之变所持的态度基本上是哀叹、无奈、追怀的,毛以沧桑之变中胜利者的豪迈,一反陈旧的姿势,使我们耳目一新。毛短短六十七首诗里,大量重复的意思有几组,不能尽量节省篇幅地给我们提供容量,是个遗憾。

要求诗人不重复,也许只是咱们读者出于自私的一面之见,不大现实。一个人思力才气有限,他不可能首首、句句都另翻新样,来应付咱们读者像贪官一般无底止的诛求。诗歌传统里也沉积了大批烂熟的语句、意思,已经成为公器,大家写作时方便地抄来作为搭配、敷陈,算不得剽窃。古今旧诗里,这类东西占很大的份量。具体到一首诗,它也老实不客气地坐掉些版面,甚至篇幅上坐头把交椅;这是深厚传统带来的深重累赘,咱们阅读时恐怕只好将就传统,而不能苛求作者。只要作者另外还给我们拿出点儿新东西,他的诗便算不白费了。那些旧货好比家家都吃的米饭,你日日吃它也不为过份,不会厌烦;大家反正不把它顶真,没谁指责你重复。当然,你不能只有旧货,否则你该正名为收破烂儿的了。你总得出售点儿新东西。这新东西最为打眼,大家都盯着的,你一重复,便很显形。好比吃饭时的菜,你天天只那一碟豆腐,便会吃腻,旁人也笑你寒窘。在阅读感受上,与埋着头讲理论时不同,恰恰是大家都重复的那些东西我们不会感到它在重复,我们的感受一掠而过;而新的东西我们才最可能注意到它的重复。

实际上呢,新东西也免不掉老在重复,而且愈是大家,往往重复得愈凶。一个大家经常只有几个中心意象、情绪,那是他感受最痛切的病灶,他区别于别人的所在,也算他压箱底的本钱。他免不了靠重复它们来建立自己的形象、风格。这是一个大家的写作与他个人心灵贴近的地方,也是构成他魅力的一个极其有力的因素。不过,他会在不同场合、用不同手法来改编、变奏,虽然万变不离其宗,可也千变不惮其烦。我们次次遇到他的套板思想,而也次次见到它的新鲜面孔。我们对他的心事印象愈深,而同时愈觉出他的才华。他不会把一个具体的意思用相同的字句一遍遍照画葫芦。毛在这点上有些吃亏,他重复到变旧的东西,恰好是他想写的翻新的东西;在大家眼晴紧盯着的地方,连魔术师都不好玩障眼法的。

我怕重复是诗人的流行病,毛找得到许多人跟他同病相怜。不过,眼光挑剔的读者便无辜了,他虽不害这病,也会感染痛苦;一个意思反来覆去地说,固然证明作者对它感受至深,念兹在兹、不失不忘,读者却不免觉得再三再四、无休无止的厌倦。



上一页  [1] [2] [3]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九
[审核:三人行学习网]

tag: 诗词  毛泽东   高一同步辅导,高一册同步教学,高中语文知识,语文教学 - 高中语文 - 高中同步辅导 - 高一同步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