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的结集与早期儒学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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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的结集与早期儒学的价值观,
名、分、仪构成礼的三层主要内容。其中,名是身份等级,分是伦理规范,仪是礼仪形式。名、分、仪三位一体,紧密结合在一起。由于作为“名”的身份等级主要是一种抽象原理,因而具有稳定性和延续性。而作为“分”的伦理规范和义务,就其所表达的“孝悌忠信”一类内容而言,也具有相对稳定性,这两者都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在礼的三层内含中,相对具有灵活性和变化性的是礼节仪式。“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远众,吾从下。”[lxxxvii]而对礼节仪式的这种选择和损益,往往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礼的演变和特征。从文献记载来看,孔子虽然主张复礼,但他所重视的并不是三代之礼,不是天子、诸侯之礼,而是时俗之礼,具体讲,是具有广泛基础的士礼。据《礼记·杂记》,“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现《仪礼》中有《士丧礼》一篇,应即孺悲来学时所编。另外,《仪礼》中的《既夕》、《士虞》,也属于士丧礼,三篇相加方构成完整的“三年之丧”,“《士丧礼》于是乎书”应包括这三篇。《杂记》是丧礼的传记,其言孔子编士丧礼,应有一定的根据。据沈文倬先生研究,《仪礼》一书是由孔子及其后学根据古代材料陆续编写而成,其年代上自“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即鲁哀公末年鲁悼公初年,下至鲁共公十年前后。“它是在公元前五世纪中期到四世纪中期这一百多年中,由孔子的弟子、后学陆续撰作的。”[lxxxviii]故《仪礼》的内容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孔子及其后学对礼的选择和理解。从《仪礼》的内容来看,它并不是对古代礼仪的全部记载,而是有所选择、有所侧重的。据《汉书·艺文志》,当时于经十七篇(即《仪礼》十七篇)之外,尚有礼古经五十六卷。“出于鲁淹中及孔氏。学(与)十七篇文相似三十九篇”,其内容“多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制”。《仪礼》的侧重显然与此有所不同,它主要记录的是士礼。《仪礼》十七篇中属于士一级的有七篇(士冠、士昏、士相见、士丧、既夕、士虞、特牲馈食),大夫一级的有四篇(乡饮酒礼、乡射礼、少牢馈食礼、有司徹),其中的乡饮酒礼和乡射礼也通行于士一级,而属于诸侯和天子的仅有四篇(燕礼、大射礼、公食大夫礼、聘礼)和一篇(觐礼)。另有《丧服》一篇,通涉天子、诸侯、大夫、士各级,可当别论。孔子及其后学对礼的这种选择不是偶然的,而是时代精神的反映。春秋以降,礼制进一步崩坏,天子、诸侯之礼如同虚设,难以为继,而士礼中的冠、昏、丧、祭,却逐步渗透到社会生活之中,成为人生的基本礼仪,故从孔子开始,孔门内部一直重视士礼的整理、记录,《仪礼》一书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编纂而成。从这一点看,它所反映的显然已不是“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是“礼下庶人了”。[lxxxix]
根据以上分析,孔子的礼学实际是一有机整体。他一方面从名分的角度对礼的精神、意义进行了阐释,肯定了礼在“正名”中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对礼仪进行了编定、整理,并运用到伦理实践之中,使其成为君子的人生修养。这样,作为礼之核心的名分与作为礼之形式的礼仪便存在着内在联系,二者密不可分。至于汉代以后推崇经学,专门记录礼仪的《仪礼》成为“经”,[xc]而阐释礼的精神、意义的著作反成为“记”,这显然是儒学形态发生变化的结果,与早期儒学的价值观已有明显差别。
三、《论语》在汉代的流传及地位
“汉兴,改秦之败”,“除挟书律”,“广开献书之路”,[xci]在文化政策上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儒学在经历了“焚”“坑”的挫折后,得以重新恢复发展,至武帝时,儒学已取代黄老获得“独尊”的地位。不过由于时代的原因,汉代儒学的形态较之以前已有所不同,与之相应,《论语》一书的性质和地位也发生一系列变化。
前面说过,孔子创立的儒学不仅仅是一思想、理论体系,同时还包含一学术传统,形成六艺之学与社会人生之学的双重结构。从《论语》的编纂来看,孔门弟子显然更重视的是其社会人生之学,孔子就是作为“传道者”的形象被记入《论语》中的。同时,先秦儒学的发展,也是以社会人生之学为主要线索,六艺之学只能算是辅线而已。不过,早期儒学的这一形态到汉代却发生变化,汉代儒学主要承继和发展的恰恰是六艺之学,即所谓经学,而社会人生之学却降为子学,成为经学的传记和附庸。由于汉代儒学形态的这一变化,后世学者常常对其性质产生争议和看法,如钱穆先生认为:
且称《诗》、《书》,道尧舜,法先王,此战国初期学派儒、墨皆然。不专于儒也。文帝时有《孟子》博士,至武帝时亦废。若谓尊儒,何以复废《孟子》?其后刘向父子编造《七略》,《六艺》与儒家分流。儒为诸子之一,不得上侪于《六艺》。然则汉武立《五经》博士,若就当时语说之,谓其尊《六艺》则然,谓其尊儒则未尽然也。即仲舒对策,亦谓:“百家殊方,指意不同。臣愚以谓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则仲舒之尊孔子,亦为其传《六艺》,不为其开儒术。故《汉志》于《六艺》一略,末附《论语》、《孝经》、小学三目,此亦以孔子附《六艺》,不以孔子冠儒家也。此在当时,判划秩然,特《六艺》多传于儒生,故后人遂混而勿辨耳。[xcii]
钱穆先生显然忽视了早期儒学是一双层结构这一事实,故将六艺与儒学一分为二,认为汉代实为尊六艺,而非尊儒学。其实,秦代以前,六艺固然非儒家所专有,儒家之外,墨家、道家也有称引《诗》、《书》者,但汉代所尊之六艺乃属于孔子、儒家的系统,而不是墨家、道家的系统,故在汉代学者的眼中,儒学往往即指六艺之学,如《太史公自序》:“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儒林传》称汉武帝时,“赵绾、王臧之属明儒学,而上亦乡之,于是招方正贤良文学之士。自是之后,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毋生,于赵自董仲舒。”这里的“儒学”显然即是文中的《诗》、《书》、《礼》、《易》、《春秋》之学。钱氏试图将六艺与儒学截然分开,显然难以成立。相比较而言,章太炎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可能更为中肯:
六艺者,道、墨者所周闻。故墨子称《诗》、《书》、《春秋》,多太史中秘书。女商事魏君也,衡说之以《诗》、《书》、《礼》、《乐》,纵说之以《金版》、《六韬》。(《金版》、《六韬》,道家大公书也,故知女商为道家。)异时老、墨诸公,不降志于删定六艺,而孔氏擅其威。遭焚散复出,则关轴自持于孔氏,诸子却走,职矣。”[xciii]
章氏认为,道家、墨家虽然也称引《诗》、《书》,但并没有对六艺进行系统的编定、整理,这项工作最后由以孔子来完成。经过秦火之后,六艺再度受到重视,孔子自然处于有利的地位,其它诸子只能甘拜下风了。所以汉代所尊之六艺,并非与儒学没有干系,相反倒是孔子儒家六艺之学的发展和延续,汉代儒学实际同样包含了六艺之学与社会人生之学的双层结构,只不过二者地位发生了变化,前者升为经学,后者降为子学,出现经学之儒与子学之儒的分流而已。
由于汉代儒学的这一变化,《论语》的性质和地位亦相应发生变化。汉初,惩秦之弊,采取宽松的文化政策,“除挟书律”,允许学术自由发展,一时间出现诸子百家复兴的局面。在这一背景下,《论语》重新受到重视,并在文帝时一度设立博士。赵歧《孟子题辞》:
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
对于文帝时所置博士,学者或以为是秦制的延续,根据是《汉书·百官公卿表》:“博士,秦官,掌通古今。”其实,二者还是有一定差别的。秦代设置博士,主要是为政府提供咨询、建议,满足政府的特殊需要,如秦始皇即帝位之初,博士与丞相、御史大夫议“皇帝”名号,[xciv]即帝位三年,“征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等[xcv];所置博士中,虽然也有治《诗》、《书》及诸子著作(“百家语”)者,但一般不是据经授置,而文帝时则是为《论语》、《孝经》等典籍设置博士,刘歆《移让太常博士书》亦说:“至孝文皇帝,……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宫,为置博士。”[xcvi]从“为置博士”一语看,文帝时显然是为“往往颇出”的诸子著作设立博士,它是汉初诸子之学复兴背景下的新举措,而与秦代博士有所不同。不过,文帝虽在文化上对诸子百家采取鼓励政策,但在政治上却偏重黄老、刑名之学。《史记·儒林传》:“故汉兴,然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孝文时颇徵用,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窦太后又好黄老之术,故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所谓“颇徵用”,即徵为博士,如贾谊“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xcvii],但由于这时汉代的主导思想是黄老、刑名,所徵用的博士,只能“具官待问”,难以在现实政治中发挥作用。
武帝时儒学的地位大幅度提升,并取代黄老成为汉代的指导思想。不过,这时儒学的重心已转向五经,而诸子则降为五经的传记,儒学形态发生重大变化。武帝即位之初,即对汉初的文化政策进行调整,接受丞相卫绾之言,黜所举贤良中“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者,使治法、术及纵横家之言者失去进入仕途的资格。五年,置五经博士,汉初已在民间开始的五经传授得立于学宫,得到官方的认可。六年,窦太后崩,黄老失去强有力的支持,丞相田蚡“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xcviii],黄老、刑名等诸子百家进一步被排除在政治之外。正是在这一背景下,[xcix]董仲舒进天人三策,称“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c]。对于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学界颇存在着不同的理解,[ci]从当时情况看,“罢黜百家”或“皆绝其道”当如“绌黄老、刑名”一样,都是指使百家之学退出政治的主流,不再成为士人进身的阶梯;具体到学官制度上,便是罢黜汉初为诸子所设立的博士,只保留儒家的设置。由于这一对策提出于武帝“卓然表彰六经”及儒学形态发生转变之时,便不难理解,董氏之所以在“孔子之术”前加“六艺之科”,乃表明自己所说的“孔子之术”主要指六艺或六经而言。这里的“六艺之科”与“孔子之术”乃是一种统一关系,并非在“六艺之科”之外另有一个“孔子之术”,或“孔子之术”之外另有一个“六艺之科”,这与董氏“孔子立新王之道”的主张也是一致的[cii]。由此可见,董仲舒“独尊儒术”在经学思想史上还具有一重要意义,即突出、强调了六艺或六经在儒学中的地位,促使儒学由子学向经学的转化。而随着这一转化,以前曾被列于学宫的《论语》、《孟子》及其它诸子博士可能不久即被罢黜,由此开启了经学一统的时代。
《论语》的结集与早期儒学的价值观
名、分、仪构成礼的三层主要内容。其中,名是身份等级,分是伦理规范,仪是礼仪形式。名、分、仪三位一体,紧密结合在一起。由于作为“名”的身份等级主要是一种抽象原理,因而具有稳定性和延续性。而作为“分”的伦理规范和义务,就其所表达的“孝悌忠信”一类内容而言,也具有相对稳定性,这两者都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在礼的三层内含中,相对具有灵活性和变化性的是礼节仪式。“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远众,吾从下。”[lxxxvii]而对礼节仪式的这种选择和损益,往往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礼的演变和特征。从文献记载来看,孔子虽然主张复礼,但他所重视的并不是三代之礼,不是天子、诸侯之礼,而是时俗之礼,具体讲,是具有广泛基础的士礼。据《礼记·杂记》,“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现《仪礼》中有《士丧礼》一篇,应即孺悲来学时所编。另外,《仪礼》中的《既夕》、《士虞》,也属于士丧礼,三篇相加方构成完整的“三年之丧”,“《士丧礼》于是乎书”应包括这三篇。《杂记》是丧礼的传记,其言孔子编士丧礼,应有一定的根据。据沈文倬先生研究,《仪礼》一书是由孔子及其后学根据古代材料陆续编写而成,其年代上自“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即鲁哀公末年鲁悼公初年,下至鲁共公十年前后。“它是在公元前五世纪中期到四世纪中期这一百多年中,由孔子的弟子、后学陆续撰作的。”[lxxxviii]故《仪礼》的内容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孔子及其后学对礼的选择和理解。从《仪礼》的内容来看,它并不是对古代礼仪的全部记载,而是有所选择、有所侧重的。据《汉书·艺文志》,当时于经十七篇(即《仪礼》十七篇)之外,尚有礼古经五十六卷。“出于鲁淹中及孔氏。学(与)十七篇文相似三十九篇”,其内容“多天子、诸侯、卿大夫之制”。《仪礼》的侧重显然与此有所不同,它主要记录的是士礼。《仪礼》十七篇中属于士一级的有七篇(士冠、士昏、士相见、士丧、既夕、士虞、特牲馈食),大夫一级的有四篇(乡饮酒礼、乡射礼、少牢馈食礼、有司徹),其中的乡饮酒礼和乡射礼也通行于士一级,而属于诸侯和天子的仅有四篇(燕礼、大射礼、公食大夫礼、聘礼)和一篇(觐礼)。另有《丧服》一篇,通涉天子、诸侯、大夫、士各级,可当别论。孔子及其后学对礼的这种选择不是偶然的,而是时代精神的反映。春秋以降,礼制进一步崩坏,天子、诸侯之礼如同虚设,难以为继,而士礼中的冠、昏、丧、祭,却逐步渗透到社会生活之中,成为人生的基本礼仪,故从孔子开始,孔门内部一直重视士礼的整理、记录,《仪礼》一书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编纂而成。从这一点看,它所反映的显然已不是“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是“礼下庶人了”。[lxxxix]
根据以上分析,孔子的礼学实际是一有机整体。他一方面从名分的角度对礼的精神、意义进行了阐释,肯定了礼在“正名”中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对礼仪进行了编定、整理,并运用到伦理实践之中,使其成为君子的人生修养。这样,作为礼之核心的名分与作为礼之形式的礼仪便存在着内在联系,二者密不可分。至于汉代以后推崇经学,专门记录礼仪的《仪礼》成为“经”,[xc]而阐释礼的精神、意义的著作反成为“记”,这显然是儒学形态发生变化的结果,与早期儒学的价值观已有明显差别。
三、《论语》在汉代的流传及地位
“汉兴,改秦之败”,“除挟书律”,“广开献书之路”,[xci]在文化政策上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儒学在经历了“焚”“坑”的挫折后,得以重新恢复发展,至武帝时,儒学已取代黄老获得“独尊”的地位。不过由于时代的原因,汉代儒学的形态较之以前已有所不同,与之相应,《论语》一书的性质和地位也发生一系列变化。
前面说过,孔子创立的儒学不仅仅是一思想、理论体系,同时还包含一学术传统,形成六艺之学与社会人生之学的双重结构。从《论语》的编纂来看,孔门弟子显然更重视的是其社会人生之学,孔子就是作为“传道者”的形象被记入《论语》中的。同时,先秦儒学的发展,也是以社会人生之学为主要线索,六艺之学只能算是辅线而已。不过,早期儒学的这一形态到汉代却发生变化,汉代儒学主要承继和发展的恰恰是六艺之学,即所谓经学,而社会人生之学却降为子学,成为经学的传记和附庸。由于汉代儒学形态的这一变化,后世学者常常对其性质产生争议和看法,如钱穆先生认为:
且称《诗》、《书》,道尧舜,法先王,此战国初期学派儒、墨皆然。不专于儒也。文帝时有《孟子》博士,至武帝时亦废。若谓尊儒,何以复废《孟子》?其后刘向父子编造《七略》,《六艺》与儒家分流。儒为诸子之一,不得上侪于《六艺》。然则汉武立《五经》博士,若就当时语说之,谓其尊《六艺》则然,谓其尊儒则未尽然也。即仲舒对策,亦谓:“百家殊方,指意不同。臣愚以谓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则仲舒之尊孔子,亦为其传《六艺》,不为其开儒术。故《汉志》于《六艺》一略,末附《论语》、《孝经》、小学三目,此亦以孔子附《六艺》,不以孔子冠儒家也。此在当时,判划秩然,特《六艺》多传于儒生,故后人遂混而勿辨耳。[xcii]
钱穆先生显然忽视了早期儒学是一双层结构这一事实,故将六艺与儒学一分为二,认为汉代实为尊六艺,而非尊儒学。其实,秦代以前,六艺固然非儒家所专有,儒家之外,墨家、道家也有称引《诗》、《书》者,但汉代所尊之六艺乃属于孔子、儒家的系统,而不是墨家、道家的系统,故在汉代学者的眼中,儒学往往即指六艺之学,如《太史公自序》:“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儒林传》称汉武帝时,“赵绾、王臧之属明儒学,而上亦乡之,于是招方正贤良文学之士。自是之后,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毋生,于赵自董仲舒。”这里的“儒学”显然即是文中的《诗》、《书》、《礼》、《易》、《春秋》之学。钱氏试图将六艺与儒学截然分开,显然难以成立。相比较而言,章太炎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可能更为中肯:
六艺者,道、墨者所周闻。故墨子称《诗》、《书》、《春秋》,多太史中秘书。女商事魏君也,衡说之以《诗》、《书》、《礼》、《乐》,纵说之以《金版》、《六韬》。(《金版》、《六韬》,道家大公书也,故知女商为道家。)异时老、墨诸公,不降志于删定六艺,而孔氏擅其威。遭焚散复出,则关轴自持于孔氏,诸子却走,职矣。”[xciii]
章氏认为,道家、墨家虽然也称引《诗》、《书》,但并没有对六艺进行系统的编定、整理,这项工作最后由以孔子来完成。经过秦火之后,六艺再度受到重视,孔子自然处于有利的地位,其它诸子只能甘拜下风了。所以汉代所尊之六艺,并非与儒学没有干系,相反倒是孔子儒家六艺之学的发展和延续,汉代儒学实际同样包含了六艺之学与社会人生之学的双层结构,只不过二者地位发生了变化,前者升为经学,后者降为子学,出现经学之儒与子学之儒的分流而已。
由于汉代儒学的这一变化,《论语》的性质和地位亦相应发生变化。汉初,惩秦之弊,采取宽松的文化政策,“除挟书律”,允许学术自由发展,一时间出现诸子百家复兴的局面。在这一背景下,《论语》重新受到重视,并在文帝时一度设立博士。赵歧《孟子题辞》:
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
对于文帝时所置博士,学者或以为是秦制的延续,根据是《汉书·百官公卿表》:“博士,秦官,掌通古今。”其实,二者还是有一定差别的。秦代设置博士,主要是为政府提供咨询、建议,满足政府的特殊需要,如秦始皇即帝位之初,博士与丞相、御史大夫议“皇帝”名号,[xciv]即帝位三年,“征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等[xcv];所置博士中,虽然也有治《诗》、《书》及诸子著作(“百家语”)者,但一般不是据经授置,而文帝时则是为《论语》、《孝经》等典籍设置博士,刘歆《移让太常博士书》亦说:“至孝文皇帝,……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宫,为置博士。”[xcvi]从“为置博士”一语看,文帝时显然是为“往往颇出”的诸子著作设立博士,它是汉初诸子之学复兴背景下的新举措,而与秦代博士有所不同。不过,文帝虽在文化上对诸子百家采取鼓励政策,但在政治上却偏重黄老、刑名之学。《史记·儒林传》:“故汉兴,然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孝文时颇徵用,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窦太后又好黄老之术,故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所谓“颇徵用”,即徵为博士,如贾谊“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xcvii],但由于这时汉代的主导思想是黄老、刑名,所徵用的博士,只能“具官待问”,难以在现实政治中发挥作用。
武帝时儒学的地位大幅度提升,并取代黄老成为汉代的指导思想。不过,这时儒学的重心已转向五经,而诸子则降为五经的传记,儒学形态发生重大变化。武帝即位之初,即对汉初的文化政策进行调整,接受丞相卫绾之言,黜所举贤良中“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者,使治法、术及纵横家之言者失去进入仕途的资格。五年,置五经博士,汉初已在民间开始的五经传授得立于学宫,得到官方的认可。六年,窦太后崩,黄老失去强有力的支持,丞相田蚡“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xcviii],黄老、刑名等诸子百家进一步被排除在政治之外。正是在这一背景下,[xcix]董仲舒进天人三策,称“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c]。对于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学界颇存在着不同的理解,[ci]从当时情况看,“罢黜百家”或“皆绝其道”当如“绌黄老、刑名”一样,都是指使百家之学退出政治的主流,不再成为士人进身的阶梯;具体到学官制度上,便是罢黜汉初为诸子所设立的博士,只保留儒家的设置。由于这一对策提出于武帝“卓然表彰六经”及儒学形态发生转变之时,便不难理解,董氏之所以在“孔子之术”前加“六艺之科”,乃表明自己所说的“孔子之术”主要指六艺或六经而言。这里的“六艺之科”与“孔子之术”乃是一种统一关系,并非在“六艺之科”之外另有一个“孔子之术”,或“孔子之术”之外另有一个“六艺之科”,这与董氏“孔子立新王之道”的主张也是一致的[cii]。由此可见,董仲舒“独尊儒术”在经学思想史上还具有一重要意义,即突出、强调了六艺或六经在儒学中的地位,促使儒学由子学向经学的转化。而随着这一转化,以前曾被列于学宫的《论语》、《孟子》及其它诸子博士可能不久即被罢黜,由此开启了经学一统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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