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三人行学习网学习网语文教学高中语文高中同步辅导高一同步辅导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十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十

浏览次数: 384次| 发布日期:12-29 13:48:22 | 高一同步辅导
标签:高一册同步教学,高中语文知识,http://www.350xue.com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十,

创新论的那个推理,还留着一个基本缺憾,忘掉了好东西往往跟作者自己血肉相连。向古人别扭的东西,固然不是古人的,可也未见得便是自己的,它也许像那无家之狗,没主儿的。失掉跟作者的联系,它能否成功,便很可疑。跟个人生命贴近,并非好作品的充分条件。单单作者感受至深,未必便写得出佳作,因为才华、技巧各有高下,好些人比方吃黄连的哑巴,肚里再苦,口里讲不出。跟作者个人生命贴近,甚至也算不得佳作的必要条件。像一切其它产品,文艺品也可能造假,不过有些假造得像狼披羊皮,落目即辨,有些像人面兽心,表面看不透,这同样因为才华技巧高下有别。造假并非决然不可能成功,确有人像吃蜜糖的政客,假话讲来甜得人死。文艺具有两面性,它既是作者展示自己的屏幕,也是作者掩饰自己的屏障——不管他是无力展示还是有意掩饰。我们没法直接进入作者的感受,而只能隔着语言的屏幕或者屏障去眺望它,所以肚里吃黄连的哑巴会吃亏,口里滴蜜糖的政客会得益。跟作者生命贴近,不是好作品的充分、也不是必要条件,我们没有百分之百的逻辑理由把二者关联起来。但是,依然有极强的理由。有了深感受便必定出好作品的概率固然不大——好作品的比例总是小的——而造假出次品的概率却无比地大,出好货的概率微乎其微。我们依然可以而且应该说:好作品根源于作者的个人生命。故意向古人别扭,便踢开了这个根源,它立足点在古人,而非自己,作品也便未见得是作者自己的。没有作者的作品,也许像没有后人的孤魂野鬼,最终不会给人记住;作者给它署名,也像是剽窃了——成天忙着写那号作品,实际也有与剽窃相同的心态,他只要名,而不管东西是不是自己的货。

时代越在先的古人所定大判断,往往越加概括了人类更共通、更浅近的心理层面,投靠它比故意反叛它,贴近作者自己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比如《诗经》所定“劳者歌其事,饥者歌其食”这个基调,迄今依然可以覆盖很大部分作品,处在最基本的层面。只要类似劳饥这样的痛苦、不满足还是人类的普遍状况,你投靠它,背离你自己的几率便较小。把文艺史看来,时代越向后,作品的个人特别性便越见突出;好比一条人人都走的大路,出了街便分成小岔,向自各个村落、各家住户细下去。只有你确有个自己的家、非回去不可,你才会循一条私人的羊肠小道走;否则,不如在大路上逛逛,看看街景、跟大伙儿聊聊天为是。不可否认,一个写作者有本能的创新冲动,比如,他不甘心照抄古人的旧句,巴望把从前没有的意思写出,把从前已有的意思写得更为跳出。否则,写作也就是剽窃,作家无妨取消,找些抄写员便够了。不过,这种创新可以只是小结果意义上的。真正大判断的创新,那非得有整个感受世界方式的颠覆性变化——我们不提它的社会背景——它不是文艺本身的事,也是不可强求的。那种新觉悟好比足月的新生儿分娩,胎儿自己要冒出来,作者被迫放他一条生路。肚里没怀孕你想生也生不出,肚里有了孕你想忍也忍不住。古人有“忍死”相待的佳话,也许“忍死”还有一小段时间的可能性,“忍生”似乎古来的妇女都没做到过。大创新是给逼出来的,不是去求来的。在文艺之内强求它,有点儿像男人赖在产房里打助产针,定要生孩子了。文艺历史异常吝啬,向来只把这个罕见的荣誉颁给绝少几个人;一个写作者也许该保持适度的自知之明,对那个胎儿采取坐守的、顺其自然的态度。他要求的不必是创新,而是古希腊名言所谓“认识你自己”,在写作上认清、识透他的自我——在心态上也认清、识透哪些在自己本份之内,哪些是非份之想——至于那个“自我”是不是真有、有多大价值,即便不甘心,也只好忍心、省心地交给别人、诗史去审判。审判未必公正,很可能给你造个大冤狱,但也无可奈何,你的一切上诉都不会受理的。一个写作者来搞投机,虽说其心可谅,终觉其事不必。古人创新时,打的招牌很奇怪,往往恰是“复古”;批评家常只指出复古实际是创新,而不大肯追究为什么创新名义上会叫复古。这个现象流露出与今人不同的心态:他们相当审慎,对传统保持着敬意,对自己保持着清醒。今人把创新这根鞭子死劲儿抽自己屁股,强求太过,这无非表示出、同时也逼迫得自己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不分东南西北地乱跑——并且已经带来恶果,不辨方位当然会不知所归,乱跑的结局当然是乱套。正因为这样,抑制创新论才显得必要。也许在另一种文艺氛围里,提倡创新更为对症。今天这时代,创新论调和创新实践早都像出天荒的炮仗,或者出天花的麻子,响得、铺得满天地了。可是瞧那些创新论的叫喊家,口气那样像战斗檄文,神态活似百万军中冲杀的孤胆勇士。冷眼人旁观,不免替他痛惜,因为周围全是他的同伙,敌人一个没有,真浪费掉他那条喇叭嗓子、那身英雄气慨——躲在后方呐喊为国捐躯,那当然是顶见勇武、又无危险的便宜事。这时候大谈创新,不过向大家坦白自己知识上的无知、理论上的无能、以及个性上的无特操罢了。

 

当代旧诗的理论与创作

 

我们常常觉得,文艺而有理论,是批评家的大幸,从某个角度看,也是写作者的不幸。理论使批评家有硬后台作靠山来审判作品,他们讲起话来因而嗓门高、气势足。不过,没有一种具体的理论可能概尽整个文艺领域,甚至这个领域的大部分。每个理论都只像吃大锅饭,向那口大锅里捞取一勺作品,其余的落在它解释的范围之外。一个理论得势后,它烛照不及的作品便从评价里隐形、淹灭,至少光芒暗淡下去;要到另一个恰合的理论占上风,那些作品才会重新亮相。这是理论叫作家在鉴赏上吃的亏。理论也直接干扰作家的创作心理,他相信了某种理论,眼晴便害白内障,看不清自己,难以发觉它可能完全不适合自己。结果,理论这个写作的引路人变为写作的迷魂阵,由帮助沦为桎梏;好比走路得穿鞋子,可是鞋码子选错了,鞋子夹脚,愈不能走路。

尤其是,一个理论未见得有益于作家的创造,它自己倒会创造出作家——一大批向它投机的作家。对大半作家而言,信哪个理论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它非得当令走红。咱们对那些名义上该有思想的群体,也不可太过轻信,因为思想自身也常常不过一浪一浪的潮流而已;不过,思想的赶时髦不大容易觉察,思想者自己也不大肯认账;作家也好比他自己笔下的一个人物,人物自以为自己在思想,殊不知有个作家在纸外操纵。老实说,作家跟追星族有时也没多大区别,譬如他们所信的理论,大半是流行理论——这点不消多嘴来论证,假使他们不信流行理论,我们便想不出那理论怎会流行。

理论不能帮助作家的创造,而自己来创造作家,这样的例子眼前就有。当今旧诗坛里,“诗史、爱国主义”这个腔调,便泡制了无数旧体诗人。他们在诗里只专职地爱国忧民,也专职地只在诗里爱国忧民。他们抬出来当令箭的祖师爷杜甫,自己倒不大标榜这些大口号,不过老实地写他感受最深、关怀最切的那些东西罢了。杜甫的写作是作品与作者个人生命密切交关的典范,这也是他成功的关键因素。他并非为了要做ai国诗人、人民诗人以便讨好当今的理论才写诗;而像病人呼痛,要把自己的难受喊出来,他的诗便是他的病灶。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是不大先顾及这病是否由医学家研究过、是否大有名气特别时髦的。由于政治等等方面的原因,“爱国、诗史”得势,于是大家一窝蜂涌上来爱国,向这个当令理论投机。杜甫与他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们有个根本区别:他先做人后做诗,诗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的流露,子孙们反其道而行之,把做诗当做人,要借做诗给自己做出伟大崇高的情怀;英雄满身遍是伤口,所以众人忙着给自己画伤口、搽红药水,来伪造英雄,好像大家的职业不是写诗,而是拍电影。国家没有大乱,所以要爱国,实际也机会难得、材料太少,可是无妨,那便每年重复不厌烦地写诗凭吊杜甫、屈原,开辟出爱国诗人的速成技术、简便算法。当代每年写出的这种凭吊诗,恐怕不会比此前诗史里的总和更少。此外香港、台湾也是凑手的好题目,诗人们一登山临水,你去听听,那可热闹了,他们无不满嘴念叨着台港,语调或激昂慷慨,或柔情似水;似乎中国那大的版图,只剩下割让掉的那两个小岛似的。诗人免不掉吹吹牛,可是这样地专职自吹,未免过份;诗人也免不掉拍拍马,这样万众一心地狠拍“爱国、诗史”,也不免太肉麻。这里边没出几首站得住脚的爱国诗,那是不必奇怪的——如果真出了,那倒奇怪之极——作者的个人生命、情感先没付代价,便宜并非时时有得捡。

可是,实话说,诗人捡的便宜已经颇不小。杜甫成爱国诗人,时代和他自己付的价码都特别惨重,当代诗人只写诗时发三五分钟爱国忧民的低烧——当然,描写起来温度特别高,笔头子像在火炉子里蘸过的——竟与杜甫分享同等荣誉,比较这个便宜,杜甫那傻子吃的亏便太大了。幸好这荣誉是他们自颁的,等于无照经营,诗的历史会不会认账,尚在未知。不过,只要他们别气馁,继续托住“爱国诗史”那把大伞,话语权力没有转移,他们便可在伞底下避雨,终有他的一席之地。可见一个理论对诗人实际大有用处。白居易较早承继杜甫,打出旗帜来做“讽喻诗”,奇怪的是,他杰出的作品反而不在讽喻那一类里。他最有感触的实际并非他旗帜上自夸自卖的东西。这位醉吟先生大概酒吃过了量,有点儿糊涂,不够自知,恐怕也还有些投机的嫌疑。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读《毛泽东诗词集》杂想之十
[审核:三人行学习网]

tag: 诗词  毛泽东   高一同步辅导,高一册同步教学,高中语文知识,语文教学 - 高中语文 - 高中同步辅导 - 高一同步辅导